第一百六十六章 风起凤飞,柳环卖花声-《雪中悍刀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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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徐凤年跟那重新头披巾手藏袖的阴物丹婴同骑一马,也谈不上什么不适应,何况心脉还被它按住,引导絮乱气机下昆仑,这时候的徐凤年实在是顾不上什么别扭不别扭。

    跟白马义从回合后,驰马返回北凉。

    临近边境,徐凤年抬起手,那头神俊非凡的青白鸾直直坠下,停在手臂上。很快就有韵律堪称简洁极致的一阵马蹄声传入耳中,为首一人是头臃肿不堪的肥猪,胯下坐骑,也亏得是一头重型汗血宝驹,这胖子竟然破天荒披了一套轻质甲胄,因为体型缘故,腰间佩刀不易察觉,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位戎马生涯的百战将军,更无法想象这个死胖子曾经有过千骑开蜀的惊天壮举。褚禄山披甲以后,这一次见着世子殿下,没有当场滚落下马匍匐在地,做出一番鼻涕眼泪横流的景象,只是在马背上弯腰抱拳,毕恭毕敬说道:“启禀殿下,末将已经开辟出一条清净路径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皱眉道:“徐骁也来了?”

    只带来三百精锐骑军的褚禄山抬头咧嘴笑道:“大将军一人,就已经把顾剑棠旧部的六万兵马吓得屁滚尿流。”

    脸色苍白的徐凤年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轻松穿过无人阻拦的边境,徐凤年见到一骑疾驰而来。

    一对父子,相视无言。

    行出二十里路,徐骁终于开口问道:“伤得重不重?”

    徐凤年摇头道:“死不了。”

    徐骁瞪眼道:“臭小子,说什么屁话!”

    徐凤年回瞪了一眼。

    徐骁立马气焰全无,望向前方叹息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没好气道:“你不一样说的是屁话。”

    徐骁点了点头,又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黄蛮儿拖拽着那具符将金甲,步行如飞,跟在徐骁和徐凤年身后,一直傻笑。

    袁左宗和褚禄山并驾齐驱,但两相厌憎,隔了两丈距离,从到头尾都没有任何视线交集。

    褚禄山也不去瞧袁左宗,只是嘿嘿笑道:“袁将军,看情形,没怎么出力嘛?胳膊腿脚都还在,倒是殿下受伤不轻。咋的,没遇上值得你老人家出手的货色?哎呦喂,杨太岁都不放眼里了啊。”

    袁左宗不理睬禄球儿尖酸刻薄的挖苦,一个巴掌拍不响。

    可惜禄球儿从来都是那种一个人就能把巴掌拍得震天响的浑人,“我说袁将军,别立下大功就瞧不起咱这种只能远远给你摇旗呐喊的小喽啰嘛,来,给咱说说看你老人家在铁门关外的丰功伟绩,回头我去给你立块碑去,要不给你建座生祠?都不是问题啊。”

    袁左宗始终不闻不看也不说不怒。

    褚禄山继续在那叨叨叨没完没了,不过稍微放低了嗓音:“嘿,我还以为你会跟着陈芝豹去西蜀称王称霸呢,你老人家跟齐当国那憨货一样,太让我失望了,你瞧瞧姚简叶熙真那两不记恩的白眼狼,就没让我失望。”

    袁左宗眯起那双杏子眼。

    死胖子还没过足嘴瘾,扭了扭粗短脖子,还要说话,被徐凤年回头训斥道:“禄球儿,回北凉喝你的绿蚁!要是不够,喝奶喝尿,随你!”

    褚禄山缩了缩脖子,终于绷不住,露出来面目,一脸谄媚道:“殿下说啥就是啥。”

    袁左宗神情平静。

    褚禄山嘀咕道:“该反的不反,不该反的偏偏反了,***。”

    袁左宗突然说道:“来的路上殿下说了,回头拉上齐当国,一起喝酒。”

    褚禄山瞪圆眼珠子,扭头问道:“再说一遍?!”

    袁左宗重新如石佛禅定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褚禄山抹了抹额头滚烫汗水,“娘咧,老子比当年听说你要点我的天灯还发慌。”

    徐骁转头瞥了一眼那对势如水火多年的义子,悄悄感叹。

    徐凤年长久吸气却不呼气,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气,转头问道:“死士甲,为什么?”

    徐骁平淡道:“黄蛮儿打小不跟他二姐亲近,不是没有理由的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嘴唇颤抖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徐骁说道:“虽然她不是我和你娘亲生的,但我从没有把她当什么死士甲看待。我只知道我有两个女儿,两儿两女,三个孩子都长得俊俏,随他们娘亲,唯独二女儿长得最像我徐骁,我不疼她疼谁?养儿子养女儿,是不一样的养法,我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对是错。真说起来,最苦的还是你,所有孩子里,我没有骂过谁,就只有打过你一次,而且也就两次三番让你往外跑,说不准哪天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,你娘去得早,否则肯定抽死我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不拦住我姐?”

    “根拦不住。我传信给她说曹长卿会前去阻截,她还是去了,大雪龙骑军内部差点闹出哗变。这傻闺女,真是比亲生的还亲生的,你说像不像我?”

    “像。对了,这些话回头你自己跟我姐说去。”

    “哪敢啊,你小子每次也就是拿扫帚板凳撵我,那闺女真生气的话,可是会拔剑的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无奈道:“瞧你这堂堂北凉王的出息!”

    徐骁笑道:“你有出息就行。”

    徐凤年轻轻晃臂,那只相伴多年的六年凤振翅高飞。

    徐凤年看着天空中逐渐变成黑点的神禽,轻声道:“真看不出来,披上甲胄,挺像将军的。”

    徐骁也抬头望向天空,柔声道:“你以后也一样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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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辆美玉琳琅的豪奢马车驶入北凉道境内驿道,都说行走江湖出门在外不露黄白,这辆马车的主子可就真是忒不知江湖险恶了。马夫是一名体魄健壮的中年男子,深秋萧索凉透,仍是一袭黑色短打紧衫,浑身肌肉鼓涨,气机却内敛如常,呼吸吐纳悠然不绝如长河,显然已经是臻于外家高手巅峰。由此可见,马车内的所坐的人物,跋扈得也有些道理和依仗。

    中年马夫姓洪名骠,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血雨腥风,从王朝东南方走到这离阳西北,一夜之间掌门或是长老变成人干的帮派宗门不下二十个,这些人物在江湖上都有着鼎鼎大名,绝非练了几手把式就能沽名钓誉的小鱼小虾,洪骠叹了口气,有些骑虎难下,内心深处无奈之余,对于身后的年轻主子更夹杂有几分越来越浓重的敬畏,有些话他甚至已经不敢当面去跟她说,他替她寻觅作为进补武学修为的食料,为虎作伥不假,可她这趟走入北凉,何尝不是与虎谋皮?

    车厢内,没有丫鬟婢女随侍的年轻女子正在对镜抹胭脂,一袭大袖紫裙,也亏得是她才压得住这种纯正大色,她的嘴唇原已经有些病态的透紫,此时正在用昂贵锦盒中的桃红胭脂压一压,否则就阴气远胜英气了。她抿了抿嘴唇,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。一般女子捧镜描眉贴花黄,何况还是长得这般沉鱼落雁,总归是件喜气开心的事情。她随手丢掉绕枝铜镜和锦盒胭脂,想了想,又拿起那柄铜镜,伸出一指,在镜面上横竖勾画,支离破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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